中國價格”指的是零售商為這個世界工廠制造的產品所支付的價格,它曾經是無可比擬的基準,但如今已發生變化。中國內地、香港和美國統計人員編纂的數據都顯示,在經歷了至少5年的通貨緊縮后,過去18個月,中國出口產品價格已開始攀升。
“中國向世界出口通縮的時代即將結束,”駐香港的摩根大通中國證券部主席李晶表示,“制造商正提高其平均售價,他們相信自己能夠轉嫁任何未來的(成本)上漲。過去5年,許多制造商的利潤率被嚴重擠壓,但由于行業整合、環保和安全記錄不佳的小廠商的關停以及自然損耗,定價權已回到眾多企業行業手中。”
原材料價格將繼續上漲
2007年,全球最大的電動工具制造商之一創科實業將成本上漲轉嫁到了零售商身上,這是十多年來的首次。該公司還表示,正就其中國內地擴張計劃進行評估。“原材料價格將繼續上漲,”創科實業家用電器部門行政總裁約瑟夫·加利表示,“上世紀90年代初,(該行業)順利度過了價格上漲階段。當時的情況也很艱難。”總部位于香港的創科實業旗下擁有利優比、Hoover和Vax等品牌。
瑞銀集團(UBS)經濟學家喬納森·安德森引用了香港的數據,因為“它們距離中國工廠大門最近”。這些數據顯示,中國產品的價格每年上漲約3%。
《中國經濟季刊》編輯葛藝豪指出,香港的數據很好地描述出了珠三角和廣東南部地區的情況,但未必反映整個中國的現狀。他表示:“最終,目的國的卸岸價格是最相關的因素。”美國勞工統計局編纂的一個指數顯示,自2007年2月以來,中國出口產品價格已上漲1.5%。
然而,真正出人意料的是,中國出口價格沒有以更快的速度加速上漲,若要減緩中國出口洪流,就必須出現這種情況。中國1~9月出口額增長27%,至8780億美元。正如貿易采購公司EastWestBasics駐波士頓交易員吉姆·倫納德所言:“數量背后掩蓋著大量罪惡。”
內陸省份吸納更多產業轉移
我們可以在江西南部找到這個謎團的答案之一。該地區以中國客家族的文化故鄉而聞名,客家族的名字源自于他們遷徙的歷史。但該地區的縣政府正接待著新一代的移民——來自香港、臺灣和更遠地區的工廠主,他們都在為遠離中國沿海制造業中心的業務,尋找更為廉價的生產基地。該地區距離毛澤東及其麾下衣裝簡陋的農民起義軍開始長征的地方不遠。
“我們把投資工業園的企業視為‘上帝’,”龍南縣副縣長鐘旭輝在接受英國《金融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每個大公司我們都派出一名政府官員為其服務,幫助它們準備行政文件。工業園區內的公司,不用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處理文件方面。” 這種熱情好客的反響遠遠超越了客家人故鄉及其他新興內陸制造業中心的范疇。它推動了中國出口行業從傳統的集群地區——例如香港、珠三角內陸地區或環繞上海的長三角——平穩擴散到較為貧窮、成本更低的內陸省份。而這種產業轉移進而正發揮著減緩“中國價格”上行壓力的作用。
整體通脹水平拉響警鐘
例如,珠三角和長三角的勞動力、土地和電力價格一直以兩位數的速度上漲。銅和基于石油的塑料制品等主要原材料的價格則呈指數級上漲。如今,中國的整體通脹水平已給中國政府拉響了警鐘。2007年8月,中國通脹率高達6.5%。
除了這些壓力以外,自從三年前中國允許人民幣從8.3元兌1美元的固定匯率浮動以來,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已升值7%。
安德森提出,很大程度上,最近發生的這種現象在出口領域只是理論上的。在出口領域,工廠只不過是在轉手進口部件——往往是以美元計價的。不過,這并沒有妨礙出口商試圖利用這個借口,尤其是在2006年人民幣匯率超過港元的時候(港元目前仍盯住美元,匯率為7.8港元兌1美元)。為美國零售商提供家庭用品產品的倫納德表示:為什么不呢?“如果不問,你就是瘋了。”
長三角地區義烏的一個帽襪廠主余中華說:“勞動力和原材料成本不斷上漲,對我的工廠影響很大。”“我們襪子停產了,因為找不到足夠的工人。三四年前,出一個月900元(合120美元)的工資,就能輕松地找到制襪工人。而現在,就算我們掏一千四五,他們也覺得這種工作太累人,工資太少。其他小型制襪廠也面臨著同樣的情況。”
“義烏中國小商品指數”出臺
不過,義烏的價格漲幅只有1.42%。2006年10月,義烏創建了自己的指數,監測成本上漲給當地生產商帶來的影響。浙江工商大學教授蘇為華表示:“自創建以來,義烏指數并沒有明顯上漲。”蘇為華也是“義烏中國小商品指數”的創建者。“在義烏,競爭很激烈,所以,交易商通常不會提高自己的價格。要衡量工廠對成本上漲的消化能力到什么程度,是非常困難的——不同產品的情況也有所不同。不過,他們正在采取各種措施,替換材料、升級技術和制造工藝,在塑造品牌上下更多工夫。”
沿海與內地的價值鏈分工
相對于潛在的成本壓力來說,中國價格幾乎沒多大變化,這種情況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那些駐華出口商在整個20世紀90年代和21世紀最初幾年利潤是何等豐厚——這些公司多為香港、臺灣和其他海外投資者所有。渣打銀行駐上海經濟學家王志浩最近走訪了香港附近城市深圳的幾位制造業客戶。他指出,家具的純利潤率已經從幾年前30%的“不正常高位”降至更為合理的10%。
其他制造商紛紛涌向龍南縣和江西南部的其他縣市——龍南距香港400公里,走高速公路需要5個小時。每周一,在那些地方工廠工作的香港經理人成群趕來,周六再回家與家人共度周末。
作為臺資企業的華堅國際鞋城有限公司在贛州雇用了1.1萬人,占其員工數的40%。贛州是龍南以北125公里的一座城市,在這里,華堅為美國零售商杰西·潘尼和鞋類品牌玖熙等客戶提供鞋類產品。一幅17萬平方米廠區的航拍照片擺放在大廳,展現了工廠的全貌。這是華堅的董事長在飛往贛州簡陋機場時抓拍的。這家公司正在進行一項10萬平方米的擴建項目。
這家廠之所以成功,是因為華堅能夠在贛州與深圳和東莞等城市的姐妹工廠中間搞來訂單。華堅工廠一個經理李偉華說:“這里的勞動力成本更低。”“水和電也更便宜。不過,交通成本要更高,附近也沒有供應商,這降低了我們的效率。”更重要的是,贛州華堅工廠80%的工人是從江西南部招募的,沒有珠三角的工人技術好。利潤空間更高的訂單要么時間緊、要么需要技術更好的勞動力,這些訂單都在深圳和東莞完成;價值不那么高的一些訂單才在贛州完成。
總部設在香港的胸衣及內衣制造商TopForm,在其深圳、南海工廠(也在珠江三角洲)和龍南工廠之間設置了一個類似的勞動力分配比例。銷往法國和其他歐盟市場較為花哨的女士內衣,傾向在深圳進行加工制造,并通過空運從香港出口。TopForm的龍南工廠集中于出口美洲市場、樣式較為簡單的大批量訂單,這些產品通過鹽田由集裝箱運輸。
“我們在深圳制造所有最復雜、最昂貴的樣式,”TopForm龍南工廠經理拉里·霍表示,“這是我們技術含量最高的工廠。我們能在那里做出一些利潤率相當高的樣式。”
他補充稱:“在這里(龍南)很難找到熟練工人。這影響了我們的效率。”在龍南培訓一名工人需要三個月,而從珠江三角洲的人才庫可以挖到非常熟練的工人。TopForm3家中國工廠的月薪水平可以概括它們各自的能力:深圳1600元,南海1200~1300元,龍南1000元。
“90%的中國企業寧愿遷往內地,而不愿移向離岸地區,”渣打銀行的王志浩表示。
利豐集團的布魯斯·羅克威茲對此表示贊同,“(制造)活動正在遠離沿海地區。產品生產昨天在那里,今天在這里。你不能(把中國)視為一個國家。我們將其看作是一個多國采購區。”利豐集團是一家在中國內地擁有16家辦事處的貿易采購公司。
然而,即便對龍南等建立時間相對較短的目的地而言,也在發生改變。“最初,我們不對來這里的公司類型進行選擇,”龍南縣副縣長鐘旭輝以其濃重的客家口音表示,“但現在我們不想要那些需要很多勞動力、消耗過多電力或占用大片土地的公司。我們現在歡迎資本密集型和高科技公司。” 在Top Form進入龍南時,會有數百人排隊等在工廠大門外找工作。如今聚集30或40名工人,這種規模被認為是適當的。正如霍所言:“我們不能永遠固守一個地方?,F在是江西。但江西在5年后可能就不具有競爭力了?;蛟S我們的下一家工廠將會更加深入內陸地區。”
|